现年27岁的Faith Choo来自医生世家,父母两人行医30多年,在工作中获得巨大的成就感。
受父母的启发,Faith打从13岁起就志愿成为一名医生。
不过,身为医生的父母并不支持她的决定,两人不希望女儿步自己后尘,走上这条艰辛的路。
父母一再劝她不要从医,她依旧坚持梦想。
她对医生这份职业的执着,却没有避免她遭遇重大的挫折,毕业才一年就支付五十万新元毁约。
“这样的工作是不可持续的”
Faith告诉媒体,医学院的头两年感觉就如同高中生活重演,要学的知识很多,要背的材料也很多。从第三年起,校园生活才稍微变得有趣,因为白天可以到医院“跟班”,向初级医生学习,晚上则回家学习。
初尝医生的日常工作,Faith已逐渐感受到那份精疲力尽。
对她来说,毕业后到医院实习和当初级医生最大的转变是工作时间超长。才入行没多久,繁重的日常工作、人手短缺和疲惫的感觉就接踵而来。
Faith刚入行时,正是冠病疫情的高峰期。她说:
“有时候,你会觉得自己比医院里的病人还要累。病人还能休息,但医生不能,当你值班时,你无时无刻都得做出攸关他人生死的决定。你得承担很大的责任,你想尽最大的努力去照顾病人,但却力不从心,因为太累了,而且会觉得在这样的状态下不能做出安全的决策。
“那时我意识到,这样的工作是不可持续的。”
“压死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”是她连续上班的第19天。
初级医生在职业生涯的头几年都必须值夜班。这既是为了确保患者全天候获得护理,也是所有新加坡医生都必须经历的一种”传统”。
根据新加坡医药理事会的指导方针,初级医生每周可工作最多80个小时,其中通宵值班不能超过24小时,并在通宵值班后最多花六小时处理交班工作或参加培训。(相比之下,大部分其他工作的每周工作时长只有40小时左右。)
“这意味着你20多岁到30多岁之间,大部分时间都在工作,去履行服务合约(bond)。这对我来说是行不通的。我不认为我有足够的体能或毅力熬过那段旅程。”
新加坡政府为医学教育提供大量补贴,根据本地的制度,医科学生完成了五年课程后,必须在医院实习1年才能正式成为医生,接着得在公共医疗机构如政府医院或综合诊疗所履行5年的服务合约。
Faith才完成了1年的服务,还有近5年尚未完成。如果毁约,就得为尚未履约的每一年偿还约10万新元,5年就是50万新元。
这不是一个小数目。
Faith不断地自问,如果可以不再因为工作不断受人审视、长期睡眠不足、身体不适,那么这笔巨额费用是否值得?从长远来看,牺牲了健康和青春是否值得?这样工作五六年,会不会因此缩短几年的寿命?
“我觉得没有必要影响自己的长期健康,这些钱是可以赚回来的。出乎意料的是,我的家人、朋友和同事都支持我离开的决定。当我在博客上写这篇文章时,我也得到了很多人的支持。”
2022年7月,Faith毅然毁约,暂停工作三个月充电。
现在,Faith一边在私人诊所当代班(locum)家庭医生,一边攻读心理健康毕业文凭。目前,她并不想要投入任何全职职位,因为她更喜欢兼职工作所带来的自由。
“例如,我可以随时请假。我还可以选择在诊所工作还是做远程医疗医生。也就是说,我有更多时间去探索我感兴趣的领域,比如生活方式医学、心理卫生,和预防医学。”
想要毁约的医生不止她一个
根据《今日报》今年6月采访了在本地公立共医疗机构的七名初级医生后报道,尽管工作时间和工作量因公共医疗机构地点而异,这七人都表示已过度透支,当中许多人正在考虑辞职。
他们都选择匿名受访,以免接受访问影响他们的职业生涯。
快30岁的Bryan是一家政府医院工作的医务人员。他说,尽管要向卫生部支付一大笔违约金,但他还是想提早解除合约,到私人诊所工作。
他的月薪约为5000新元,但不包括他周末值班的津贴。相比之下,代班医生的平均月薪为1万新元。
“除了薪水比较高,代班医生的工作时间更好,更灵活,有更多时间从事行医以外的事情。”
Bryan透露,一些初级医生甚至无需自费赔偿解约金,据他了解,有私人诊所已联系了他的几个同行,让他们跳槽当代班医生,还提供帮他们偿还解约金的甜头。
另一名27岁的医生说,她已通过贷款来支付毁约金,今年到私人诊所做代班医生。
她说,通过接更多的临时工作,如今每月能赚到1万4000至1万8000新元。
不过,卫生部6月28日回复《今日报》询问时说,“与传闻相反”,初级医生离开公共医疗机构的比率在2015年到2023年之间保持稳定,在3%到6%之间。
事实是,医生过劳的问题不是新加坡独有的,世界各国政府都在为解决医疗保健行业工作倦怠的问题苦恼。
新加坡当局也知道问题所在,卫生部在2021年曾成立初级医生身心健康全国委员会,从三方面检讨医疗实践和指导方针,并提出改进建议。
这三方面是:
- 初级医生的工作流程模式与工作时间标准;
- 初级医生的职业发展和培训;
- 改善与初级医生的交流,并与主要相关方合作建立包容文化,让初级医生能放心地针对精神健康事宜发表意见。
委员会今年5月已完成了检讨工作,并提出了这些建议:为初级医生制定更明确的工作时间指引、加强职业指导、营造安全和支持初级医生的工作环境。
另外,为了满足人口快速老龄化的需求,卫生部控股公司到各国进行海外招聘,以补充本地劳动力。
上个月,我国卫生部就赴首尔举办招聘说明会,受到医生和护士的热烈欢迎,仅三天就有300人报名。
虽然医生是一个有使命感职业,救死扶伤是医生的天职,但现代年轻医生想要工作与生活的平衡,他们知道“不能为了让他人取暖而引火自焚”。